美国是联邦制国家，各州在很多方面都享有非常高的自治权，在理解美国司法程序的时候，一定要区分是“联邦案件”还是“地方案件”。



腾讯新闻国际频道独家栏目《聚焦》，本期关注：美国的死刑。

章莹颖案宣判，如此残忍的谋杀竟然没有被判死刑，很多国人对此愤愤不平。

不过要知道，此案之所以有寻求死刑的空间，是因为案件是在联邦法庭审理的，如果是在案发的伊利诺伊州地方法庭审理，那连死刑的可能性都没有，因为当地已经废除了死刑。

问：那美国都有哪些地方有死刑？

美国共50个州，其中有29个州的法律允许死刑。此外，美国联邦法律也允许死刑。

而这29个州中，有4个州的州长颁布了暂停执行死刑的行政令，虽然法律条文上还保留着死刑，但实际上已经不再使用了。

问：那如何判断一个案件是在地方的州法院审理还是联邦法院审理？

一般来说，如果案件是跨州案件，比如凶手从加州跑到华盛顿州杀人，或者案件牵涉人员来自不同的州等等，会由联邦法院审理。地方法院一般审理单纯的地方案件。

章莹颖案中，检方应该是考虑到章莹颖是中国籍学者，所以在联邦法院审理。

问：美国的死刑庭审程序好像很复杂？

美国死刑的庭审分为两部分：定罪阶段和量刑阶段。也就是说，先判断嫌犯罪行是否成立，如果成立的话，再判断罪行是否严重到要判死刑。

这两个部分都需要经过“控辩双方举证——陪审团商议审定——结果交由法官宣布”的过程，而且这个结果一般需要陪审团12名成员全票同意，缺一不可。

问：一般需要全票同意才能判死刑，也就是说有例外？

有的。

在美国联邦法律中，陪审团意见必须一致。章莹颖的案件是在联邦法庭审理，受用此规则。

在29个允许死刑的州中，有两个州可以不需要陪审团

做量刑决定：

内布拉斯加州

：由三名法官组成的小组决定量刑，但这三人必须意见一致；

蒙塔纳州

：由当庭法官单独决定量刑。

有一个州不需要陪审团达成一致意见

：

亚拉巴马州

：12名陪审员中，若有10人同意死刑，法官就可判罪犯死刑。（本文标题里说的假设，就是这个原因。）

剩下的26个州的法律规定与联邦法律一样，需要陪审团的一致同意才能判死刑。

问：陪审员之间会有讨论吗，还是听完庭审就直接各自投票？

有讨论，而且在有争议的时候往往耗时很长。在章莹颖案中，陪审团讨论了两天、超过8个小时，最终还是没能达成一致意见，导致死刑不成立，转判为终生监禁。

问：死刑不成立，就一定是终身监禁吗？

在章莹颖的案例中，是的。

章莹颖案是在美国联邦法庭中审理的，适用联邦法律，而美国联邦法律规定，在死刑庭审中，如果死刑不成立，则判罚为终身监禁且不得保释。

问：那如果在审理过程中发现有冤情或者没那么严重呢？

如果这样的话，在定罪阶段罪名就无法成立，案件就不会进行到量刑阶段。

问：那由谁来决定是否寻求死刑？

检察官。

在联邦指控中，检察官在求刑之前必须咨询大陪审团的意见，这个大陪审团一般由16至23人组成，在看了检察官提供的证据之后，他们会投票给出一个意见（不需要一致同意），来判断这个案子是否可以寻求死刑判决。这些人不是正式庭审的陪审团，也不参与庭审，此过程可以看做是检察官先期准备工作的一部分。

在各州的地方指控中，现在一般不使用大陪审团了。

问：听说杀害章莹颖的凶手曾经想通过透露章遗体所在地，来换取“免死”，这是什么操作？

这说的是被告与检察官达成协议。

一般来说，在庭审结束前，被告如果觉得自己的官司要输了，可以通过主动认罪等方式，来与检察官达成协议，减轻判罚，结束庭审。

简单来说就是：被告用检察官想要的“东西”，来换取对自己的轻判。这个“东西”可以是直接认罪，或者是透露一些检方想知道的消息/线索。

在章莹颖案中，她的家人一直都很想知道她的遗体究竟被藏在哪里，所以被告才会拿这个当“筹码”，可以说是厚颜无耻了。不过章家人最后没有答应这个交换，检察官也尊重他们的选择。

问：如果以后发现了章莹颖案的其他细节，比现在已知的要更为恶劣，比如尸体遭到严重损毁，还可能改判死刑吗？

一般来说，不会的。在陪审团的讨论过程中，这些因素都会被包括进去，对于一些未知的因素，陪审员们也会做最好的和最坏的设想。在持不同意见的陪审员中，这也是他们说服其他人的方式。

但是，如果又发现被告还杀害了其他人，或者有其他的重罪，那么可以发起新的指控，在新的指控中再次寻求死刑。

问：陪审团的权力这么大，那都是什么样的人可以成为陪审员？

都是普通人。

这不仅是权力，也是美国公民的义务，所有登记在册的当地居民，都有可能被通知要做当地法院案件的陪审员，一般来说，没有充足理由的话，是不可以拒绝的。

对于死刑案件来说，陪审员的筛选要更特殊一些。首先任何陪审员不能是完全不支持死刑的，如果这样的话，有一个这样的人，陪审团就不可能达成一致判死刑的结果。同样的，也不能有特别支持死刑的人，如果某人认为“杀人偿命天经地义，所有的谋杀都应该判死刑”，那这个人也不会被选为死刑案件的陪审员。

问：那如何排除掉这些想法比较两极化的人？

在正式成为陪审员之前，会有筛选程序。

法官会先筛掉一部分候选陪审员，主要是那些对死刑持明显反对意见的人。然后由控辩双方律师来进行筛选，检方会尽量筛选掉不太支持死刑的人，辩方会尽量保留对被告显露出同情的人，双方可淘汰的人选一般是有限的，这样最后形成由12人组成的陪审团。

根据具体案件的不同情况，还会考虑很多其他因素。比如在章莹颖案件中，检方还会尽量排除有种族主义倾向或者歧视华人的人，因为他们会受到自己固有偏见的影响，同样的，辩方会尽量争取留下这些人。

虽然杀害章莹颖的凶手没能被判死刑，很多国人觉得遗憾，但终身监禁带来的折磨，也未必就比死刑的痛苦来得轻。最后，愿章莹颖安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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